寒江春晓

子博。我好菜,只会谈恋爱。

[佛莲]双瑞莲

副标题:上错花轿嫁对郎之002(划掉

人名做了一下修改,少主有出场两句话的戏份。


“姓名:杨舟;性别:男;籍贯:江苏;职业:博士生在读;专业:资源环境与给排水;性格:温柔文雅,善解人意;爱好:所有文艺青年的爱好都可以……这份资料看起来可真漂亮。不过美人儿老板,你为什么突然关心起我的终身大事来了?真是叫人受宠若惊呢。”

男子靠在空桑咖啡馆后厨房的门口,手里捏着一份打印出来的资料单,边看边对厨房里的人说话。抬眼间可见秀丽明艳的眉目,是十分难得的漂亮。

老板用围裙擦了擦手,一边又拎起一袋子咖啡豆:“可别这么叫我了,大明星业务繁忙,还要抽空来我这儿打工。我才是受宠若惊呢。”

“嘘……没有大明星,只有小模特。”男子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轻声慢语地纠正他。“又不是每天都有工作,没事儿的时候还不能赚点零花钱了呀?”

“还是……”他扬起眼睛笑了一笑,“美人儿老板看我太闲,找点事情给我做好支开我呢?哎呀,我来上班的时候给你站在门口揽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不能这么对待我呀。”

 “我可谢谢你了……好啦,你就当是帮我忙吧。”老板说,“阿吉跟我那么多年的发小,他难得开口,我也不好拒绝的。只是登记个资料的事儿,我也想不到竟然真的会能匹配上……反正你就去聊聊天,不合适的话,也不用勉强。”

“好啦好啦,我去看看就是了。”他把资料单翻过来,背面写着:空桑咖啡馆9号包厢。“是9号房间,老板记得别放人过去哦。”

 

推开9号包厢门的时候,佛跳墙略微有点不习惯地眯了眯眼睛。秋天的下午两点钟,正是阳光最炽烈的时候,先进来的人却像是避之唯恐不及似的,将房间里所有的窗帘都拉得严丝合缝。窗帘遮光,于是他开门的时候,随着门缝漏进来的一点点微光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你好?是有什么不能开灯的缘故吗?如果您不方便的话,我们就这样讲话也可以。”

“不用。”

先进来的人似乎轻缓而悠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他听见有人从沙发上起身的声音,一步步走到门边的脚步声,一只手拍在开关上,打开了房间的壁灯。

这个人……长得真是好看。

这是他看到他的第一反应。

在模特的圈子里混,总会见到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美人,看到后来难免审美疲劳。美还是美的,但他已经很久不曾遇到什么能够令他惊艳的存在了,无论是人还是其他——在一秒钟之前,他还是这样想的。

壁灯散发的光是温柔的暖橙色,在对方脸上打下一点明灭的阴影。青年轮廓原本锋锐坚硬,给这样的光一打,无端又令人觉得有些柔软的感觉。英秀的眉目与紧抿的唇线被风霜雕琢成沉默的样子,但那安静之下却又仿佛隐隐约约不安分地跳动着一团随时可能会燎原的火焰似的。

佛跳墙眯起了眼睛,慢慢将手上的那张资料单对折起来,放进口袋里。

“您好,抱歉久等。既然已经见面,那让我们先来彼此自我介绍一下吧?”

 

连桦,江西人,刚从部队上退下来不到两年,前上将军官,现国防部下辖单位行政。登记原因是因为在部队待太久不好找对象,寄希望于国家分配。

他介绍得很简单,三言两语就结束。相比之下,另一个人就显得要详细多了。

“连将军有编制的哦,真是叫人羡慕呀。”佛跳墙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我主业是模特,工作忙的时候就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赶场子拍片,闲的时候就好几周没活儿入不敷出只能跑各种地方打零工。这家咖啡馆也是我的雇主之一呢。”

“您平时看电视吗?不看呀……那还真有点遗憾来着,我们工作室刚拍了条广告,这几天大概会上线。如果打开电视调到某台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在屏幕上看到。说起我们工作室,老板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因为他很喜欢吃东西,也很喜欢美食,还给我们工作室每个人都起了个食物名字做代号,据说后期还要做相关主题项目来着……扯远了,所以您就也跟他们一样,叫我佛跳墙吧。啊对了,我是福建人。”

“想喝点什么?”

佛跳墙把酒水单推过来,修长的手指似乎无意地轻轻拂过连桦的手背。对方却像是倏然惊醒一样,愣了一瞬,然后慢慢地把酒水单拿了过去。

“喜欢什么类型,我也可以给您推荐。毕竟对这边也算熟悉……要不要试试这个?”

佛跳墙指了指某个名字。

“伏特加兑番茄汁加胡椒粉,是这边调酒师最拿手的一种。虽然听起来很黑暗料理,但是味道真的还不错哦。”

“可以不加番茄汁吗?”连桦问。

他的声音是那种有点低沉的好听,尾音稍稍有一点哑。像一只手凭空按在琴键上,发出无所凭依的共振。

佛跳墙说:“好,我给老板发微信说一下。”

他好像很随意的坐在连桦身边,翻找出手机来认真地低着头打字。连桦侧过头去看他。青年鬓边的发梢有一点点长了,被他找了个小夹子别上去,是个很简单的,小翅膀的形状的金色发夹。看起来很精致,又有一点点可爱。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大家一起训练一起执勤,吃在一起,住也在一起,没觉得有什么人是不同的。上司和战友大部分也都是很严谨的人,偶尔有几个性格活泼爱讲笑话的,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执行任务,并没多少机会发挥。后来退役之后,工作所限,认识的人也有限,又因为某些不太能公之于众的原因,很多人怕他。退役两年,竟没认识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

更遑论这样轻松随意地聊天的对象。

他在这边走着神,没留意佛跳墙已经发好了微信,把手机收起来。也侧过头来看着他。两个人沉默地互相对着看了大概十几秒,还是佛跳墙先忍不住,略微弯起唇角,低下了头去。

“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嗯……也可以不回答。”

连桦说:“你问。”

佛跳墙的声音很轻,像烟雾一样渐渐逸散在空气里:“我是想问……连将军明明条件很好。有不错的背景,不错的工作,甚至不错的相貌,就算曾经在部队耽误了些年纪,但只要想找,还是很容易找的吧?为什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连桦四下望望,又伸手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却什么都没摸出来——出门的时候,他想第一次和人见面,抽烟总是不大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带。他把头向后仰了仰,靠在沙发背上,慢慢地长出了一口气。

“因为我有病。”

他把目光投向那被他拉得紧密相合的窗帘。屋里没有半丝风,那两片窗帘也一动不动,一点光都没有透进来。

“以前经历的原因吧,我的精神方面不太稳定,一旦被刺激就有可能发病……比如说血。”他说到这里稍停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点透不过气,伸手到颈间解开了衬衫的两颗纽扣。“睡眠状态也不好,大概会吓到人。”

“其实这些问题,我登记的时候已经填写清楚。所以……迄今为止还没有匹配到可以会面的对象。你是第一个。”

佛跳墙点点头,还没有说话,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他站起来走去门口,把送来的饮料摆在小桌子上。

“来试一下吧?伏特加配胡椒粉,不加番茄汁的。”

连桦拿起那杯酒。冰块浮浮沉沉的,偶尔和杯壁碰撞,发出轻微的声音。酒液剔透得几近透明,看不出什么胡椒粉的痕迹。但甫一入口,轻微的辣自舌尖一路传到脊椎,并不很激烈,酥麻感一阵阵的,却好半天都无法停止。他连着喝了几口,冰凉混着微辣的感觉,使得神经中枢似乎都有些模糊了。

“诶呀,这酒后劲挺大的,要慢点儿喝。”佛跳墙捧着自己的香槟坐回到他旁边,“不过如果觉得累了,就正好休息一会儿吧。”

他的声音十分温雅而又柔软,听着听着像是一脚踩空,跌进软绵绵的云朵里。渐渐的讲话的声音都远去了,只有轻微的风在云里穿行的声音,缓慢地环绕。

 

他没有对任何人讲过这些事。那时候他还很年轻。

又年轻,又有天赋,上司很看重他,战友也喜欢他,因为太有能力,总觉得什么事情都能做成。那一次跟队去处理暴恐袭击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队长失踪,对方又在这个时候传过来要杀人示威的消息,他一个人带上枪就冲了出去。

枪里只有十二发子弹,一开始他想,他不能无所顾忌地用,用完就没有了。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不惊动敌人,悄悄打探消息。被发现之后,他又想,用近身格斗,突破包围,能回去就好。但到最后,他终于还是用光了这把枪里所有的子弹。

射出的每一枪都弥足珍贵,敌人的血和他自己的血混在一起,绽放出华丽漂亮的花朵,味道也像是某种花朵的香气。他渐渐站不住,但还在勉强自己,不停地往前走。愈发艰难,像走在一片茫茫的烟雾里。

后来……后来怎样呢。

队长归队后听说了他的事,带着几个人来想要带他回去。他眼前被茫茫烟雾遮掩,但却清楚地听见所有的声音。战友们喊他名字的声音,队长焦急地下令的声音,嘈杂纷乱的脚步声,枪声,以及最后,炸弹引绳被拉响的声音——

“回去!离开这里!”

他终于看见了。空旷的硝烟弥漫的战场,四处横散的断臂残肢,以及流了一地、怎么也无法停止的……血。

后来他开始生病。无休无止的焦虑和噩梦,对鲜血乃至于一切红色液体的排斥,无法停止的自责。

再后来他退役。但午夜梦回,总在反反复复地想,反反复复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时候死去的人,不是他呢。

 

为什么那个时候死去的人不是我呢。

佛跳墙低声重复了一下这句话。他把双手的食指和中指按在连桦的额角,轻缓地揉按着。对方虽然陷入了短暂的迷糊的睡眠,但极其不安稳,表情也显出一点儿痛苦和迷茫的神色来。

或许他有一段很不愿意提起的故事吧。

青年声音放低,语气拖长,像是在吟唱某一段歌谣,又像是在唱诵某一段长诗。

“你觉得很累了……你已经觉得很累了。再睡一会儿吧……再睡一会儿。你需要长久的休息。”

他的声音在沉寂的房间里响起,显得十分飘渺又遥远。纤长的手指由上至下,慢慢落在对方的眼睛上。指下的皮肤有点凉,还有一点儿轻微的颤抖。

这令他的心也忽然一瞬间柔软下来。

 

他在一片疏淡的、轻微的香气里醒过来。

房间里的灯大概是在他睡着的时候被关掉了,刚睁开的眼睛在黑暗中,只能依稀分辨出身边的人影轮廓。佛跳墙依旧坐在他身边,闭着眼睛,似乎也是睡着了的样子。他侧过头去,稍稍靠近了一些,那香气就变得更浓郁一些。

不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香水,像是郁郁的沉香的气息,又像是某种寺庙里年深日久的檀香,但总而言之很好闻。他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仿佛连心情也平静下来。

“你醒了呀……抱歉,我也睡着了。”

或许是被他的动作惊醒,佛跳墙也睁开眼睛。他拿出手机看时间,微光闪烁的屏幕映得昏暗的房间里有些摇曳的光影。“五点半钟了呢。”

竟然过去了这么久……他有些恍神。刚刚短暂的沉眠里,似乎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梦到了那个一直以来醒不过来的梦,之后好像一直在无知无觉地沉睡。

他难得睡得这样好。

佛跳墙得到他的示意,走到窗边去拉开窗帘。这时候已经没有阳光了,属于黄昏的低迷的暗光朦朦胧胧的落在对方的肩上,衬着青年温雅柔和的眉目,瞧着就像是一个安然又悲悯的神祗。他突然这样想。

佛跳墙站在窗边,回头看着他笑:“今天真是可惜,本来想多聊一会儿的……我们互相加个微信吧?以后再慢慢联系着。”

连桦说:“好。”

他抬起头,瞧见窗边有一束垂得长长的绿萝,最下端的叶子就在青年的鬓边打晃,飘飘悠悠的,仿佛要簪进他的发间一样。

 

他家在南城,佛跳墙坚持要同他一起打车过去。“那边有个客户,之前就联系过的,想拍一套他家新款。刚好顺路过去,晚上谈工作。”

连桦说:“那先送你。”

佛跳墙没再坚持,报了一个地址。车子开得不慢,但开到南城也差不多要四十分钟,等到了地方停靠在路边的时候,已经过了六点钟。佛跳墙从车上下来,连桦也走出来送他。

“记得联系我哦。”青年握着手机对他晃了晃,漂亮的眼睛弯了一下。“我对将军有心,将军可不要让我失望呀。”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城市里渐次亮起来的霓虹灯五光十色,映得整条街都光华璀璨。车水马龙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他们站在街边,夜风掀起轻薄衣角,恍惚像是与整个世界都失去联系。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佛跳墙眨眨眼睛:“回去早点休息呀,提前说句晚安——说起来,这时候气氛正好,不来个晚安吻吗?”

连桦略微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对面的青年已经低下头笑起来,食指抵在唇间,一副天真又有点儿促狭的模样。“我开玩笑的。吓到将军了吗?”

他对他挥手告别,转身离去。连桦重新坐回出租车里的时候,透过窗户看他的背影,脊背挺直,姿态端庄优雅,杏金色的外套在他身后一振一振地飘摇着。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大概都会是最出色的焦点。他应该天生属于所有人。但是如果……

他侧过头来不再看,报出自己家的地址。在后座缓慢地闭上眼睛。

如果他自私地想要他为自己所拥有。

 

连桦走上楼去,打开自己的家门。他没有开灯的习惯,顺着记忆摸黑过去,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摆放在客厅正中央的电视机。

房子是单位分配的,家具和电器一应齐全,但他习惯了军旅的生活,平时也没什么爱好,过得像上个世纪的人。他眼神落在电视机上,落了几秒钟,然后站起来,接上电源,找出遥控器,又打开机顶盒,摆弄了半天,将电视打开。漆黑的屏幕上慢慢出现画面,屋子里也突兀地出现广告的声音。

他调到今天下午佛跳墙说的某台,大概是时间正好,刚调过去,就赶上播放广告。产品大概是花洒或者浴巾之类的,放了一段音乐,又依次给每个人打了特写。

周围一片凝固的黑暗,只有电视屏幕发出的光是明亮的。

画面里佛跳墙背靠着大理石的墙面,双腿交叉着撑在身前,侧着头看着屏幕,慢慢伸出一只手。他鬓边稍长的头发随着舒缓的音乐节奏,飘飘荡荡的,有几缕落在眼睛上。遮住了一点点温柔的光。

他伸出手,对着电视屏幕前的人说。

“你是否在想,我也会因你的触碰……而心跳加速呢?”

连桦看着看着,慢慢低下头去。他一边想这个问题,一边将自己的右手,一点点抵在胸口附近的位置。那里原本有一大片烧伤,是那次事故中留下的。后来他退役后去做了纹身,用一朵莲花的图案,将伤口遮掩了起来。

他的手指尖按在心脏的位置,那里是一小片花瓣。

一、二、三……七十八、七十九、八十。

他坐在那里,安静地数了一分钟的跳动频率。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又抬起头来。广告已经过去了,电视屏幕上已经开始转播新闻。他又把电视机关掉。

重新回到茫茫的黑暗里。

——等下一次见面吧。他想。

他会亲手验证这个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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